天使也无奈
天使也无奈
神五科 李亚红
当春日的骄阳照映在温暖的脸庞上的时候,冬季的晦涩凋零已离我们远去。我像往常一样疾步在上班的路上。
今天我的P班。班上来了个不寻常的病人。他就是我们的黑大哥。黑大哥是我们科以前收治的一个病人。四十多岁,两次脑溢血住院。一次比一次严重。上次脑溢血住院后做了微创钻孔引流才侥幸保住了性命。然而不幸的是落下了一侧肢体活动障碍,语言障碍,精神异常等后遗症。听家里人说这段时间他经常到处乱跑,经常坐车跑到医院里来,有时候甚至会打骂自己的亲人,前两天实在没办法把他送到了康复医院去治疗,头两天在那里还很配合医生的治疗,到昨天就不听话了,一整天不吃药也不吃饭不喝水,看到亲人就骂,血压一直飙升,那边的医院考虑到血压太高可能会出现可怕后果,跟家里人商量后想试试他看到曾经熟悉的医生护士会不会有变化就转到了我们这里。因为只是借住一晚,所以也没算他是入院病人。他来的时候是被家里人送绳索绑在担架车上送过来的。身上只穿了套秋衣裤,嘴唇上都是干脱了的血皮,情绪也不稳定。到了科室里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包括他其实并不相识的病友他都一个一个点头微笑,别人问他他也有模有样的回应着我们都无法揣测的言语。这时候他曾经的管床医生刘经明走了过来,他一个劲地和刘医生握手,像是多年未见再次重逢的老故人一样,从他那病态的眉宇间仿佛看到了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又像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咿咿呀呀地似乎在细说着他所遭遇的不幸,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其中要表达的含义。这时候他的生命体征结果已经测出来了。血压的数字飙升到了220/130,如此高的血压极有可能会再次脑溢血。刘医生给他开了口服降血压的药。当我把药片和水杯端到他面前时,他一个劲地摆手,无论家里人和刘医生还有我怎么劝说他都倔强地拒绝了。他家人示意别惹他了,搞不好会打你的,我们只好暂时让他缓和一下情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大哥还是坐在床上,嘴里还在不停的数落着。这时候他不知怎么把绳子解开了,把被子也丢到了一边,家里人硬是把他没辙,不敢靠近他,他老婆也已经手足无措,眼泪都流干了。我看到他那样子只觉得很心痛,又觉得很无奈。担心他会受凉,我再一次抱着侥幸给他盖上了被子,他没再拒绝,希望顿时燃起,我从床头柜上端起来茶杯,马上去喂给他,然而他再一次咿咿呀呀地拒绝了,他依然在病床上喋喋不休地说着,骂着,不让家里人靠近他,药还是没有吃进去,水也没有喝下。家里人也已心力交瘁。时间在这提心吊胆的气氛中耗去,黑大哥的情绪也已慢慢稳定,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来,但依然不肯吃药不肯喝水。家里人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再一次刺激他。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这只是对不幸的无奈叹息。那一刻我感到了自己的无能,无奈,无奈于黑大哥对自己生命的轻蔑,无奈于他家人的手足无措。虽然有着天使的心灵,却没有天使的翅膀,不能为面前这位饱受病魔摧残的男人驱赶伤痛。虽然觉得自己护理技术已有几分娴熟,却发现居然没有哪一项技术能让他在此刻乖乖听话。我们是南丁格尔铸造的提灯女郎,是走在生命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一路长径点缀成花香弥漫的天使,却不能为所有穿枝佛叶的行人崭断一路所有的荆棘,让他们一路没有痛苦,没有凄凉,没有悲伤。虽然我们是曾穿过半个世纪,越过克里米亚战争硝烟的白衣天使,但有的时候也很无奈。
(编辑:曾祥一)